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虫蛀的孔洞,想起菩提城驿报里那句"箭矢洞穿护心镜"。他伸手去接飘进来的残叶,触到母亲无声坠落的泪——那滴泪滑过他掌纹交错的战场,最终跌碎在青砖缝里,洇开深色痕迹,像极了舆图上未干的朱砂笔迹。
父亲,孩儿真的想你……
……
灵堂里的烛火将尽,檐角铜铃忽然轻响。
苏珏踏着满地碎银似的月光进来,鸦青道袍下摆扫过门槛,惊起几粒香灰。
他望着跪在蒲团上的李安甫的背影,想起当年初见时,这孩子也是这样绷直脊梁,任风雨飘摇,也不肯挪动分毫。
"世子可记得《尉缭子》第八篇?"
苏珏将白瓷药瓶搁在供桌,惊走正在舔舐酒渍的野猫。
他俯身捡起周莹掉落的白玉簪,簪头雕的并蒂莲缺了半片花瓣——李书珩去年秋猎得的战利品。
李安甫肩头微颤,视线仍凝在棺椁交错的阴影里:"记得,先生曾说胜败有数,生死无常。"
话音未落,喉间忽哽,最后那个"常"字碎在齿间,化作白雾消散在寒夜中。
苏珏解下鹤氅裹住李安甫单薄身躯,忍冬香混着硝石气息漫开。
苏先生日夜教导,正是这股药香萦绕在李安甫的鼻尖。
他再熟悉不过。
"王爷风骨长存。"
苏珏忽然握住李安甫冰凉的手指按向自己的胸口,"我们都还活着,活着才能替王爷报仇,实现他天下归一的心愿。"
更漏声里,李安甫渐渐松了紧绷的肩胛。
他额头抵着苏珏腰间的玉带,那里系着去岁生辰时他亲手打磨的玉佩。
当第一声呜咽冲破喉关,苏珏的衣袖已浸透温热,他像当年教李安甫执笔般轻拍李安甫颤抖的脊骨:"世子殿下,哭吧,眼泪洗得净战甲血污,冲不垮李家风骨。"
“先生……我……”
此时,王府的西厢内。
李明月盯着案上裂成两半的羊脂玉佩,指尖反复摩挲断口处"安乐"二字。
这是兄长在自己十岁那年亲手系上的,如今青绳犹存温润,玉却已沁入血色。
窗外飘来守夜人的梆子声,恍惚间化作嘉峪关寒风中飘摇的军鼓。
"侯爷,药煎好了。"
侍女捧着漆盘在门外轻唤。
李明月恍若未闻,正将染血的舆图铺满整张花梨木榻。
朱砂标记的行军路线与记忆中的轨迹分毫不差,就连那支穿透护心镜的狼牙箭,落点都与前世如出一辙。
他发狠扯开衣襟,三道狰狞的疤痕横亘胸膛——这是上辈子在嘉峪关留下的。
此刻却在提醒着他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呵呵……
天意难断。
为什么让他再一次经历痛苦,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刻骨铭心,痛彻心扉吗?
李明月不明白,却在心里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铜镜中映出扭曲的面容,与前世周灵王的悲戚渐渐重叠。
“你看,你还是一败涂地,李明月……”